21

回家的路

小米在菲留学已有5个年头，毕业时正赶上新冠疫情在全球肆虐，购买机票很不容易，一票难求。小米原本已订好了回家的机票，但由于疫情，航班取消了。那时签证也快到期了，假如到时走不了的话，她就还得花一大笔钱再办签证。小米当时特别着急，感觉除了祈祷之外，其他做什么都是无用的。

过了几天，小米上网时看到有人在售卖包乘机票。以前对于此类信息，小米因为怕被骗，都是直接忽略。那一天，她突然想起自己所在的一个微信群里，曾经也有人宣传过包乘机票的事，且有人借这种方式买到了回国的票。小米便找到那个微信群，翻看里面的记录，还加了买票人的微信。通过询问得知，当时买票的人已经回国，正在隔离。她感觉好像又看到一丝回家的希望，于是通过推荐添加了卖票人的联系方式。更令她感觉到惊喜的是，不久刚好有一班飞机，时间恰好和自己第一次定票后又不得不取消的那一班飞机是同一天。小米欣喜若狂，便赶紧买了票。

虽然机票是买到了，距离登机前还有约1个月的时间，根据近来的经验，小米知道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，于是她一方面通过锻炼增加身体免疫力，一方面也不断祈求天主帮助自己回去。在此期间，小米的心情也是漂浮不定，每天必做的事情便是上网查看疫情情况，生怕再出现任何差错。到了检测这一天，小米一起床便感觉有发烧和咳嗽的症状。她的第一个反应是：“自己可能被感染。”但她心里又转念一想：自己一直都在用心地做着防护，应该不会吧。于是，她继续祈祷并把这一切藏在心里，也不敢和任何人说。小米在心里也做了心理准备，做了最坏的打算，不论是走得成走不成，都选择接纳。

到了做核酸检测的地方，小米发现那里已经有许多人在等待。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，小米都在那里排队。在太阳底下暴晒着确实不是一件好受的事。她裹着厚厚的口罩，一手打着伞，另一手拿着各种证件。眼看着一步一步就快轮到自己了，小米祈祷的心也悬了起来。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癞病人，心里战战兢兢地，害怕得很。她知道，只要自己一会儿测量的体温有一点儿高，四周的人都会条件反射似地像躲避曾经的癞病人一样，迅速倒退几步来躲避自己。其实她心里真正害怕的是被别人疏远。“天主，求你相帮我，求你想帮我......别发烧，别发烧......”她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。当医生拿起体温枪来为她测体温时，小米眼睛一闭，等待着最后的宣判。“36度。”小米听到医生的声音，脑子里一下子就震惊了，难道是烧退了？她的心里悄悄划过一丝小惊喜，接下来便怀着感恩的心去进行其他检查，等等。

当天检查回来，快回到家时，小米的脚步渐渐地沉重起来。她几乎是拖着双腿往家里挨着走，胃里有一种想吐的感觉，口里像着了火一样，很渴。她的手扶着楼梯，却怎么也上不去。最后，终于好不容易挨到了自己的房门前，进门一按灯，竟然还停电了。停电就意味着喝水也成了问题。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。幸亏小米还有一些储备的纯净水。但现在，她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，顺手拿起体温计量了一下。不错，发烧了。小米一点胃口也没有，便迷迷糊糊地躺下了。

到了晚7、8点的时候，小米被冻醒了，感觉浑身烫得厉害。但即使是这样，小米也不想和别人说。她想起前段时间得登革热的经历，那时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病，发了几天高烧实在不得不去医院，发信息给其中一个信任的朋友是否能送自己去一下医院，朋友一听她在这个时候发高烧，不免想着是否感染了新冠，她能感觉到朋友的为难，确实这个时候发烧的确让人望而生畏。想想也能理解，就告诉朋友 ，别太担心，请朋友也自己保护好自己。小米害怕这一次同样会让别人为难，甚至令更多人知道后遭到排斥。此时此刻，小米感觉自己只能继续祈祷了，祈求天主不要让自己死，即使是再得一次登革热，也不想死。那一夜，她确实想到了死亡。若自己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，可能没有一个人会知道。

祈祷了一会儿之后，小米拨通了一位国内神父的电话。当她把症状都告诉给了神父时，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了。过了好会儿，神父告诉她说：“没事的，你不会死。”她也恳请神父为自己祈祷。小米在心里默念着：“我不会死的，神父说了，我不会死的......”就这样，不一会儿，小米感觉越来越冷，便把能找得到的被子、毯子都盖在身上。她甚至把前年冬天回家时穿的羽绒服都盖上了，但还是冷得打颤。半夜时，小米感觉浑身哪儿都疼，胳膊是凉凉的，头脑却意外得清醒。漆黑的夜里，她摸索着去开灯，有电了。她也找到体温表量一下，36.9度。小米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又熬过来了，又像一个健康的人了。那一刻，她知道天主拯救了自己，又赐给自己一次活的机会。

当天大亮了，烧虽然退了，咳嗽接踵而来。但是，小米还得坚持着去拿核酸的检测结果。所幸的是，在她之前和之后的人的检查结果都呈阴性。小米又赶紧准备收拾行李去酒店隔离，准备第二天登上回国的飞机。当忙碌起来，小米发现自己一点儿都没有想咳嗽的感觉。这一切好像很奇妙。每当遇到要检测时，她的身体就一点反应都没有，既不发烧，也不咳嗽。但是一下飞机，到了要隔离的房间里，顿时身体就像垮了一样，心力交瘁，一点儿动弹的力气都没有。这一次，小米直接在床上躺了整整四天。

也是在这四天里，小米的心慢慢地安静下来，每天除了吃饭就是休息睡觉。这样一来，她倒把几个月来缺的营养和睡眠都补了回来，隔离对自己来说也是休养，养好了好回家。。她回忆起自己在国外的学习和生活，一幕幕场景呈现在眼前。原来，当一个人安静下来审视生活时，一切都是云淡风轻，这些年来的得失都不重要了。

每当谈起回家一路的波折，最让小米感觉印象深刻的就是准备回国的人排队做核酸检测的情景。所有的人不论贫富贵贱都要按着步骤来做，像极了世界末日时公审判的情景。在那一刻，人人平等，谁也没有什么可以把控的，即使是有再多的财富也没什么用，只得乖乖地听从指挥，服从秩序。一个凡人，什么也掌控不了。原来，天主想给你的，你就会得到；若天主不想给你，一个人即使再张牙舞爪，也抓不住。

小米也突然意识到：原来天主一直很爱自己，自己却很少去发现这一切，反而觉得这一切都是应该的。现实生活中哪里有那么多的理所当然，只不过一切都是天主特别的恩宠。有谁能够想像得到：一个瘦弱的女生，平时几乎没有力气去拖箱子、背背包，等等，但在疫情最严重的时候却能从异国他乡回到祖国的怀抱，回到家里。这一切全凭她自己是难以完成的，更何况是在生病的情况下。小米知道这一切都是天主的恩典和不断祈祷的功效。另外，若是这一系列的事发生在以前，小米知道自己肯定会多多少少有一些抱怨。但这次她竟然没有丝毫抱怨，更多的却是感恩。她感恩自己没死；感恩自己没有感染新冠病毒；感恩自己能平安地回国；感恩一路上一切都很顺利；感恩天主特别的眷顾。